一个天天都他妈想爬回来写点东西但西巴拉库真的没有时间的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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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坠落

夹心饼干#



一发完#


林涛把门摔上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就像画痴毁了藏轴,瓷迷磕了建盏。他心里陡然涌起慌张和悔意。

 

但鼓动他出门的那股气仍然顶在胸口,因此他只是在楼道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就转身,投入了龙番的冬夜。

 

时近大雪,寒气渐盛。天空密布彤云,因此在黑幕上隐隐地显出晦暗的红色,仿佛浸透了血液的绸布。林涛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到方才还涨溢欲裂的情绪已经消散,只剩下令人无措的空虚。他不自觉搓搓手指,急切地想要抽一根烟,摸遍全身却发现把火机落在了家里。他几乎懊丧地苦笑出来,就近寻了张长椅坐下,干叼着烟,直愣愣仰头盯着天空。

 

他怎么会那么说呢?

 

 

队里今天出警去了一家私立敬老院,起因是接到报案说短期内接连走了好几个老人。

 

本该寻常,但家属坚称走的老人身体尚可,还都是一个屋的,说敬老院绝对有失职。

 

到现场发现事情几乎昭然若揭,漏风的窗户,捻不到什么棉絮的被褥,随手一摸,暖气片是凉的。而立冬已数十日。

 

头发稀疏戴着银框眼镜的院长在透风的房里硬是出了一头汗,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积病难返经费紧张的屁话。林涛也懒得和他争执,示意小黑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家属,把一干负责人都先拉回去作笔录。

 

三天里走了四个老人,最晚的还没有家属来认。翻入住记录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留下家属的联系方式,在左右邻舍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老人早年和家人失和,断了联络,是靠着自己的退休金住下的。好事的小黑多追问了一句,便有一家的护工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说是在外面有男人。”

 

“作孽哦,老婆小孩不要。”房里是低低的附和之声。

 

林涛在一旁突然觉得冷,回头发现自己正站在漏风的窗前。

 

 

收队录完口供已经天晚,队里陆陆续续走空。林涛得闲,思前想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那头林母像是在忙晚饭,可听得热闹的翻炒声。她先含嗔带喜地埋怨了两句不着家的儿子,接着很自然地问:“小秦最近怎么样?”

 

林涛心头一热,忙应:“挺好的,特别好,”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口,“妈,你想不想要个孙子?”

 

林涛这话着实明知故问。林母是好热闹的性子,自林涛立业以后就一直有事没事提及哪家亲戚抱了孙女,哪里邻居又得了二胎,明里暗里催着没事儿人似的林涛。直到林涛把秦明带回去,这个话题就骤然消失在林家人的餐桌上。这个了不起的温柔的女人,她必然是忍受了很大的失望,才能够云淡风轻地揭过这页。

 

而林涛打从认定了秦明,便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一颗心放进眼前人就很圆满,并不再有别的缺憾;家中父母,自己是可以好好孝敬的。但当他今天站在那漏风的窗前,浸淫着敬老院里,那怎么用清洁液消毒擦洗,都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沉滞、黏着的死气,他突然感受到衰老。就像坐到了喀戎的船头,从永不停息的剥夺生命的河流深处,死亡的风迎面扑来。

 

他想到,如果我老了怎么办?如果我比秦明先走,秦明要怎么办?

 

爱情是抗拒理智的。但当浓烈已极,它会突然发现根系上绑缚着细而坚固的线,线的另一端牵扯着家庭、事业、病痛……一言难穷尽,最后还拖着时间。它们那样累赘、沉重,而前路太长,于是太多的爱情都断裂,中途夭折。人们为了稳定,只好往身上套了婚姻。是保险,亦是枷锁。

 

林涛不怕风雨,他来自很美满的原生家庭,安宁肥沃的土壤给了他面对爱时蓬勃的勇气,也让他理解前路上必有的平淡和龃龉。他是训练得当的战士,足以护卫一段恰到好处的感情。

 

他只怕分离。

 

林涛在终于能够自诩为秦明最亲密之人以后得见其成长的不易。他曾一度怨恨自己的无力,为什么不能够早一些出现在秦明的生命里,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走过那些太冷的雨、那些太孤独的路。他隐隐觉得秦明像一个,一直往下坠落的人,因为山谷里凛冽的风,所以有冰凉的手脚,和淡漠的眼神之下的,很孤绝的灵魂。如果不是自己匆匆忙忙地编织起巨幅的藤蔓去试着接住他,也许秦明会一直往下坠落。

 

林涛害怕,如果万一自己走了,秦明是不是又会掉下去呢?

 

林涛不想他坠落。因为自己有很多的热量,所以林涛想让秦明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够安安稳稳、暖暖和和的。

 

收队的路上林涛苦思冥想,突然福至心灵:他们可以有一个小孩。

 

一个很乖、很懂礼貌,并且像他一样爱着秦明的小孩。

 

这个念头像春天的竹笋一样疯狂地长,在林涛挂掉母亲的电话,驱车赶到家中的时候,已经蓬勃成一片竹林了。

 

于是他满怀热望地和秦明说:“老秦啊,我们要个孩子吧。”

 

秦明听多了林涛的玩笑话,彼时并没有当真,随口应和着打算继续看自己的书。但林涛是铁了心要把此事纳入日程表,随即凑上跟前去煞有介事地解说起来,完了在后面跟:“咱妈也觉得挺好的。”

 

秦明就愣住了,“你认真的?”

 

“是啊!”林涛点头,“你不觉得很好吗?”

 

秦明一时语塞,状似无意地问,“怎么突然这么想?”

 

“哎,就是觉得很想和你一起带小孩呀,然后,我们老了,也好有个人照应不是?”

 

秦明听说了今天出队的事,心下了然,“那要小孩干什么?我们不可以相互照应吗?”

 

“哎,那不是……”林涛有些嗫喏。

 

“不是什么?”

 

“不是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比谁先走了,也有个寄托不是?”

 

秦明又好气又好笑,“你到时候去领养机构,理由写什么,为了养儿防老?你这什么赤裸裸的工具论,雇佣童工吗?”

 

“哪里有啊?”林涛皱眉,“我们肯定是先对他好啊,然后老了之后他照顾我们不是人之常情嘛!”

 

秦明摇头,“我不同意。”

 

林涛气结,脱口而出,“那要是我先死了,秦明你怎么办呢?”

 

秦明愣住,“什么叫我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殉情吗?他心里一瞬间觉得有些好笑,但转念就明白了林涛的意思,于是他说,“即使没有你,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并不是小孩子,林涛,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一个人过不好?”

 

秦明穿着米白色毛茸茸的线衫,在橘色的灯光里看起来格外像个温润无害的少年,但林涛却一下子感到了伤口,在身体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大量地流出了一些让人疼痛的液体,它们汇集,让林涛感到胸腔饱胀欲裂,他只说得出,“那我算什么?”

 

如果你一直一个人很好,那我算什么呢?

 

说完,林涛就摔门而去了。

 

电视剧害人,一个两个情侣吵架谈不拢就摔门。现在林涛摊在长椅上,只想剁了自己逞能的手。竟然发这样大的脾气,冲这个平日自己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人。林涛比打了自己还疼。

 

但他也不敢回去。因为他冷静下来才觉察出自己的可笑。知情人看他和秦明的感情,常常会觉得,是林涛迁就照顾秦明居多,是林涛给秦明做饭、宠着他,甚至为了他和家里出柜。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会觉得,林涛是牺牲的一方。但林涛该明白啊,他的秦明是多执拗、多骄傲的一个人。即使外界都一口咬定其父母是畏罪自杀,他也铁了心要查出真相来;即使从小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亲戚间辗转,也很认真地学出了很出色的成绩,谋得了很好的职位;即使因为创伤应激见不得雨水,轻易也从不让人发觉。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但他从来都不怕一个人。吸引林涛的,根本就不是秦明遮掩着的伤口,而是他尽管分明是负重累累的样子,却依旧很挺拔很骄傲的脊背。他爱上的秦明,向来就是一个即使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清楚、很明白的人。如果不是秦明也看上了林涛,认定了这个人,那他怕是宁可自己一人在雨里走下去的。

 

大家生到这个世上,谁又比谁轻松优越呢?还不是满身枷锁地往下坠落。


说到底不是林涛给了秦明躲雨的屋檐,是秦明让林涛进入了自己的雨水罢了。

 

然后他们才为彼此,撑起了小小的伞。

 

爱情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救赎啊。

 


林涛为自己的妄言懊丧极了,正叹气,突然伸来一只手拿走了他叼着的烟。

 

“……秦明?”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林涛有些无措。认错的草稿还没打好呢!

 

秦明也不说话,径自掏出火机,有些生疏地点燃,猛吸了一口。

 

林涛慌忙去夺的当口,秦明已经剧烈地咳了起来。“哎哎,老秦你又不抽烟,吸那么猛做什么?”林涛又心疼又无奈地把烟拿过来,轻轻给秦明顺着气。

 

“……尼古丁并不能够解忧,它只是作用于神经受体增加多巴胺的分泌,给人的大脑以虚幻的满足感。”秦明喘匀了气,就抬头望着林涛说。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那样亮,那样专注,林涛虽一头雾水,却认真地要听他说下去。

 

“爱情也是一样,林涛,爱情是冲动的、短暂的激素衍生物,作用于人脑至多,不会超过三年。”秦明的声线很稳、很低沉,因为个性的缘故显得不太有情绪的起伏。李大宝老说秦明听起来像莫得感情的杀手。林涛却很喜欢。因为这说明秦明总是很真诚,他否认,或者肯定,一定都发自内心。“所以我从来不觉得我要凭借着和另外一个人的爱情,来度过我的人生。”

 

林涛急着想辩解,却被秦明按住了唇,“伸手,林涛。”秦明说。

 

林涛有些懵,但是很顺从地把手摊开,轻轻巧巧的,手心里接到了什么。

 

林涛一看,是一张亮晶晶的小纸片。

 

他觉得眼熟,仔细拿起来辨认才恍然,“这不是你上学的时候常吃的薄荷糖嘛?”

 

秦明吃饭不规律导致低血糖,林涛知道以后身边总是备着一些薄荷糖。别的秦明都不吃,因为太甜,唯有这个牌子的秦明还愿意时不时含着。

 

“这是第1096颗,林涛。我在那一天,和你在一起的。”

 

林涛再次感受到了胸腔饱胀的情感,他想我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太过喜悦或者悲伤而早早死掉。

 

秦明多么理智,他才不会被爱情所困扰;秦明又是多么含蓄,他从来都不明说,我恨你或者爱你。但他又该死的敏感,该死的早慧,他会在沉默很久以后很寻常的一刻突然告诉你说,我早就不仅仅是爱你了。从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起,爱情就不再是我的理由。

 

我从你身上看见一生,林涛。

 

有你的,和终将没有你的一生。

 

所以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我们堕入人间以后遇见了彼此,那就一起无所畏惧地往注定的终途坠落而去吧。

 

相信最后,会是很好的结局。

 

 

End


林涛出门以后,秦明坐在原地愣了许久。


然后他掏出手机,先往搜索框里写“领养小孩的难处”,然后删掉,又输入“同性家庭的弱点”,又删掉。他冲着跳动的休止符发了一会呆,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就通了,秦明接起来,很温和的声音说,“阿姨,嗯,我是秦明。啊,吃过了......我想和您说一下今天林涛提的事......”


在挂断以后,秦明摆出了思索的表情,半晌从抽屉里把一本有些年头的记事本拿出来,熟练地往后翻去,在最新的一页,提笔写了一行字。


接着他往前翻,在挺前面的一页上,小心翼翼地揭下了一张薄薄的玻璃纸,是通透的薄荷绿的颜色。


他把小纸片揣进兜里,起身,出门。


片刻后又打开门,把搁在玄关上的火机揣进了兜里。




那本子上秦明写的是:


要找一家靠谱的领养机构。


真·End



 @青织_ 这是给小天使点的”吵架“梗。私心想写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这两天一直在思考,奈何文笔拙劣见识短浅,三次元又稍微有一点那啥,只能写成这个样子(跪下。希望小天使不要嫌弃。等我忙完这一阵!(何时?我一定好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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