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天都他妈想爬回来写点东西但西巴拉库真的没有时间的社畜
小甜饼#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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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迎新的特别时刻,孤身寡言的男人搬进镇子头上的小屋。是这小地方不大不小的新闻。恰好作大人闲聊的下酒菜,小孩捣蛋的好对象。
所以他只是挑挑眉,就把门口积雪上那片银灿灿的死鱼铲进了花坛里。他种了好些五色山茶,添点肥沃沃土,来春一定开得好。
又过了两天,是几颗熟得通红莹透、冻得结实梆硬的野柿子。搁在他的窗台上,像山精点的小灯笼。
秦明沉吟片刻,没去动它们。左右他不喜食柿子,且放着也怪可爱的。
等到柿子搁出白霜,秦明开门带倒了一堆榛果。油亮的果实滚落满地,好像小男生情书里到处乱跑的标点和情愫。他捻起一粒对着晨光看,饱满紧绷的果皮上有细细密密的竖纹,轻轻晃动听得见微微的响。秦明把果子兜回了屋。
窗前于是有了榛果串的捕梦网。
接着好些日子都没有下文。
直到这年最后一场暴雪过去,春天慢吞吞地探出点脑袋尖儿,秦明才又在台阶上捡回了一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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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唔唔唔!”
“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又不会说人话了。”
“什么呀!”李大宝灌了一大口热巧,把满口的柠檬柚水果派咽下去,“我说这是有人在追求你呢小伙子!”她指着圆桌上细白瓷碗里养的嫩黄水仙,老气横秋地发言。
“再用我的碧釉陶杯喝速溶巧克力,我就拿你的尾巴做杯垫。”当事人拿缝纫机踏着针脚,轻飘飘回了一句。
李大宝嘴里小声嘀咕,手下乖乖去流理台洗陶杯。
秦明的新房子很有些设计感,坐北朝南,采光优良,大幅的裂纹玻璃镶在流理台前,不过分暴露,又依稀可见窗外的景象。李大宝心不在焉地洗着杯子,隔着琳琅的榛果穗往外面看去。
“老秦!老秦!”李大宝声音活像被狗咬尾巴的猫,憋得尖细。
“别吵。”
“不是你过来看呀。那个什么,是不是你神秘追求者在呐!”
“……”
下一秒秦明就闪身凑上前来,李大宝吓了一跳。
还不是超在意?她腹诽。
“你看那个影子……”她指给秦明看。果不其然在台阶和大门之间的位置,影影绰绰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秦明一伸手推开了窗。
是夜春和景明,月色清亮。
于是李大宝和秦明就清清楚楚地目送了一只肥嘟嘟毛乎乎的四脚兽一边疯狂打滑一边疯狂逃窜而去,消失在灌木丛中。
“……我没看错吧。”
“嗯。”
“那是……狸猫吗?”
“应该是。”
两人不约而同低头。只见梅花爪印杂踏的雪地上,是一只扭断脖子、血淋淋的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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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满是炖煮的香气。
李大宝一面笑得打跌,一面往锅里添着桂皮和香叶。“老秦你太能耐了,连狸猫都给你勾来了。”她尾音一拖三绕,“莫非你才是万年老狐狸吧!”
“那谁明明是得道的狐狸精却百年打光棍呢?”
“……老娘乐意!”
“不过讲真啊老秦。”秦明嫌弃地避开李大宝乱挥的木勺,手里稳住缝纫机的针头,留了半个耳朵听她讲话。“你说现在这兽道啊,真是世风日下。这小东西能变人形没有,就开始搞对象了。”
“你还不是裤脚里塞着尾巴就离家出走?”秦明揶揄。
“我那是早熟!出门闯天下!”青丘的老狐狸梗着脖子也不害臊。“不过要是它是认真的,你咋办?”李大宝接着问。
“我不搞人兽。”
“屁嘞!你还不是章丘出来的老虎精……但是生殖隔离你注意一下啊。哎老秦你听见没有?”
李大宝说着往人跟前凑,突然看见了秦明在缝纫机上鼓捣的东西,“这是啥?兔子皮和碎金子……”
她看看缝纫机上的成品,又回头看看小圆桌。
“我信你的邪你不搞人兽!你这不是在给它做小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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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五色山茶半开骨朵,秦明搁在窗台上的兔绒水仙花胸针才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捧早春白桐,在青白的天光里开得天真烂漫,看着闻着都云遮雾绕的。
秦明拿天青的素缎缝了个小荷包,面上用银线纹出狸猫首,收口处拿剩的兔绒攒了朵小桐花,再往里塞满了李大宝独家烤制的黄油小曲奇。
混迹人间多年,他是在手工上别有一番心得,开了些精品店,低调却有着口耳相传的好名声,专门卖精巧玩意给猎奇的有钱人。李大宝则是馋了半辈子山下老王的肥鸡,等不及化形完全就扎起围裙,钻进各地厨房吃遍了也学遍了,尤其喜欢搞各种口味的小龙虾吃。
“你这是动了凡心?”李大宝逗他。
“礼尚往来。不懂?怪不得没人追你超过一礼拜。”秦明小心翼翼地展开荷包状的芭蕉叶,发现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莹润透亮的珍珠。
“啧啧,这是淡水的吧?估计收了好久呢。你这个千年老精,这次钓到了什么稀世痴情种哦。”
李大宝和秦明归根到底都是山精,对森林的礼节自然了如指掌。珍珠是凝聚的月华,是母贝秘而不宣的心事。森林之子是暗夜的秘宝,总是寻求黑夜的荫蔽和护佑。拿珍珠给你,是预备好走出庇护,拿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给你看。
而山林之子和人类示爱,无疑又冒了更大的风险。
秦明对着珍珠沉吟半晌。挑了一粒最圆润饱满的,缀在了黑丝绒扎的小领巾上。
这是个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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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时日没动静。
小礼物倒不曾间断。新鲜的有虎耳草盛的螺蛳、仙人掌的果,好玩的有苇叶扎的蚂蚱、灌满了虫声的鬼灯笼。秦明最喜欢的是一簇稀奇古怪的菌丛,养在湿土里,晚上能发出蓝莹莹的微光。
秦明也一一做了小玩意儿回送。
“真是青少年谈恋爱啊。”李大宝叹气,“你也不着急?”
不着急,秦明想。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况且这么好玩的对象多少年没有碰见了。
山精的日子就像山本身那样厚重冗长,所以他们一定要找些事情去做;而人间形形色色又太肤浅丑恶,垂涎的欲望的都写明在脸上。秦明他厌倦了,才隐居到深山脚下的小镇来。
潦水般的清浅,深山似的安静。秦明喜欢这里,觉得这样波澜不惊、偶尔掺点李大宝的日子很适合养老。
没料到多了杂音。可爱的、小夜曲性质的杂音。
虽有点诡异。秦明有一种微妙的被人窥视之感,仿佛有个小爪子,毛手毛脚地探进了他的私人领地。这些小礼物秦明也不是头次见,要说他见过的奇珍异宝多了去了,但都不如这些物件动人。融雪的水仙,盛夏的螺蛳,肥壮的雪兔子,还有不知道要摸多少石头缝的淡水珍珠,都不值钱,但都是自然的生灵掐准时节,挖空心思准备的。明明是轻浮的,却带着点羞怯;明明是朴拙的,却又细腻工巧。这些小礼物让秦明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呼啸的山风,细密的松间雨,还有阳光在鬃毛里暖洋洋的触感。
他感觉到无形的陪伴。
当他只是章丘的幼狰时便形单影只。雷鸣之兽,狮虎称臣,万物只是惧他,从不近身。当他行走人间又格格不入于虚与委蛇的人事,终是源自山林,天生一股清气。但奇妙的是在这只小小的狸猫身上他感受到陪伴,好像独自呼唤很久终于有了回音。虽然麻烦,比如礼物来时他要思考怎么处理,若是长久不来、或是天候恶劣,他还会微微地有些惦念。但他的本体愉悦仿佛顺毛的猫,在灵魂里懒洋洋地翻滚。
于是秦明知道,它是对的。
所以秦明不着急,不能把小家伙吓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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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是一场大雪了了邂逅。
秦明正翻着书,突然听得门口咕咚一声。不是雪团掉下来,好像要更实在些。
他心念一动--为了避免大雪封门,他把地窖
上的青石板挪开了,就在门口台阶的位置。
借着屋内的光,秦明看见地窖口散落着莹白色的雪莲花,沿着下去的楼梯上也有好些。
“……你还好吗?”秦明半好笑半心疼。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黑咕隆咚的深处传来慌慌张张的回应。
哦。秦明得出两个结论。
一,他不用搞人兽了。
二,他可能要搞断袖了。
地窖里好一阵窸窸窣窣,这一年多的神秘追求者终于艰难地爬到了光下。因为姿势,秦明先看见他头上扣着的小礼帽,自己亲手做的兔绒水仙花也簪在上面,皱巴巴的礼服(像是哪里偷来的),那袖子未免也太长了。然后就是一大捧有点打蔫但晶莹剔透的雪莲花,在礼帽和他亲手做的珍珠领巾之间,由长长袖子里的手攥着,带着雪的凉气直直地怼到他面前。
“你,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少年的声气,三分胆七分虚。大概是太紧张了,话音未落,毛绒绒的大尾巴就从礼服下摆蓬了出来。
果然还是只小狸猫。
秦明不出声,突然探手,狸猫明显是吓了一跳,但硬是只缩了缩脖子。
秦明一本正经道:“我们族里谈朋友,仪容不整不让进门的。你看看你的衣服!”
雪莲花后面探出半张紧张兮兮的脸,少年见他严肃,狸猫眼圈都浮出来了。
秦明终于忍俊不禁,把兔绒水仙花端正别到少年襟前,“不过你有胸针和领巾,勉勉强强算你过关吧。”
“喝茶还是牛奶?”他欠身迎人进门。
“牛!……咳哼,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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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大宝再来拜访的时候,所有的水果派就都归了这只叫林涛的少年狸猫了。
再后来,嗯,再后来你们就都知道啦。
毕竟岁月这么长,他们也想换个身份玩一玩嘛。
End